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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有人停留的走廊尽头过分安静,清晰地捕捉着一切声响,也包括他自责的低语。

钟至静默地看着曲明格,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曲明格这个人,超市打折一马当先,有人请客必不落下,“免费”是他兴奋的唯一触发词,“没钱”是他吝啬经久不衰的借口。

就是这样一个但凡有点便宜都要占的人,突然说他不再想占别人便宜了。

曲明格攥紧双拳:“平时那些小来小去的我都还得起,但这次不一样。我学业还没完成,国外打工的爸爸这几年消息全无,母亲的病情也不知会不会好转,这笔钱数目不小,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,可能是十年,也可能是二十年。”

钟至还是没懂:“又不是不还,还得久就慢慢还,你别扭什么?”

忍耐吞没了他太多情绪,沉默终于触底反弹,反噬似的爆发出来。

曲明格崩溃低吼:“因为我糟糕透顶!我连当初主动跟你交朋友,都是看中了你有钱,我根本不值得你帮!”

许是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,曲明格的交友总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,乌泱泱的朋友堆里,捞出来全沥干也淘洗不出半两真心。

他原以为,这些人里也包括钟至。

钟至表面随和,实际相处时又令人觉得很有距离,难以接触到他的内心。

可他真正做的,却和挂在嘴边的淡漠不成正比。

钟至时常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帮他的忙,每一次又能很好的照顾到他的自尊心。那不是一种源自上位者的施舍,更像是真正的友情。

可越是这样,他就越觉得这份友谊是他以不正当方式偷来的。

母亲出事,曲明格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钟至,可他开不了口。

拿了这笔钱,就坐实了他的居心不良,彻底践踏了这份得之不易的真挚。

可他还是毫无办法地打了那通电话,默许钟至的到来,临到绳索在手,他又不敢拉下,活像个鼠首两端的懦夫。

空气里传来钟至的轻哂,如同审判般降落在两人之间,为这段从开始就不纯粹的友谊落写最后的判词。

“我还以为你没打算让我知道。”

曲明格不可置信地看向钟至,眼底几近熄灭的热意再度涌出:“什么?”

钟至笑然:“大一军训时的事你还记得吗?”

曲明格迷茫地回忆着。

他的军训枯燥疲累,唯有一件事是特别的。

彼时他正在自己班级的方阵里站军姿,看见旁边方阵有人倒下,立刻冲了过去,他以为对方是中暑,掏出兜里为自己准备的唯一一瓶藿香正气水,毫不犹豫地送给了那个人。

很久之后,他才知道那人是过敏昏厥的夏斯弋。

后来钟至再没和他说起过这件事,他还以为钟至早就忘了。

“下意识的善良是伪装不了的,比任何经过大脑的思考更直白纯净。”

钟至继续说:“去年过生日,我收到了两份无署名的礼物,一份是手织的围巾,另一份是一枚超出学生负担的贵价胸针,我猜都来自于你。”

曲明格眨动眼睫,眼底不自觉泛起潮痕。

手织围巾是母亲做的,他怕钟至嫌弃,又用攒了很久的钱准备了一枚胸针。可即便如此,他还是觉得家境优渥的钟至看不上,于是悄悄将它们藏在钟至的礼物堆里。

毫无特色的包装盒瞬间淹没在各色的礼品中,和他本人一样不堪入眼。

曲明格眼眉低垂,吐出他一直藏在心里的痛点:“我还以为你不记得它们,毕竟……你也没用过那些东西。”

“哪有场景用得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