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家后堂里,除了偏房里女眷那一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,梁川这一桌气氛有点尴尬。梁川的筷子在酒桌上挑捡吃喝,不亦乐乎,郑祖亮、郑益谦石头倒是没怎么吃。
吃了半晌,丫鬟提了一壶酒进来。小酒壶用白玉瓷制成,精致小巧,丫鬟给每个人筛了一小杯酒。郑益谦平日里就好酒这一口,听了梁川讲了老半天美食,还讲到绍兴黄酒状元红,这喉头早就痒得不行,见丫鬟磨蹭了半天才珊珊来迟,脾气有点上头,冲着丫鬟喊道:“你们这些人,做点事磨磨蹭蹭。”
丫鬟一大早看老爷心情还不错,这怎么说翻脸就翻了,委屈得不敢忤逆郑益谦,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,说道:“对不起老爷,几味药多泡了些时日,拿出的来时候放地窑里有些冷,怕老爷喝了跑肚子,我就拿去厨房里让师傅热了一下,所以来迟了。”
郑祖亮向丫鬟摆了摆手,示意丫鬟退下去。端起小酒杯,对着梁川说道:“张兄弟对美食颇有说道,对这酒不知道有没有品鉴,也说道说道?”
梁川端起酒杯,将酒凑到自己的鼻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,酒香浓郁,中间更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药味,观察着杯中美酒的颜色。但见酒色清澈,乌褐见底,没有一丝杂质,酒水入喉,药味更是明显,就像一碗老中药一般,呛得张一差点吐了出来。
郑益谦好酒,这一瞧分明这小子不会喝酒嘛,这酒毫不浓烈,他喝得都会呛嘴,见梁川吃鳖,心下好像扳回一局,说道:“这酒怎么样?喝过没?”
一口老酒味道古怪,呛得梁川死命地拍自己的胸膛,缓缓地才气顺。梁川摆摆手,说道:“这哪里是酒,这分明是药嘛,我们村老保正的那坛子虎鞭酒,味道也就比你这呛一点点。”
郑益谦虽然没出过远门,到过什么大地方,但是他也知道,大宋人民春节里家家户户都会喝这个屠苏酒,酒不分好坏,就是酒里加了些中药材,强身健体。这小子连屠苏酒都没喝过,刚刚说的那些醉虾,白灼虾什么的,不会是骗伯吧。
“这屠苏酒你都没喝过?你们家不过年的吗?”郑益谦问道。
“屠苏酒?这个就是屠苏酒吗?”梁川疑惑地问道。
郑益谦正要嘲讽梁川,梁川开口接着说道:“就是那个,但把穷愁博长健,不辞最后饮屠苏的屠苏酒吗?”
咦!郑祖亮见梁川喝不惯这药酒,明显是第一次喝,却听得梁川一句诗,急问道:“张兄弟当真未喝过这酒,却信手一句诗来,不错!这屠苏酒我们也称岁酒,喝了强身健体,延年益寿,相传是神医华佗配制出来的,我大宋百姓新春佳节必饮此物,难道你不知道,却能出口成章?我家鲤仙先前说你六步成诗,我当只是玩笑话,没想到你真有如此天资!”
梁川努努嘴,说道:“这诗可不是我说的,别人说的,我只是借用而已。”
郑益谦也是吃惊,没想到这个泥腿子还能念两句诗。郑祖亮不相信,道:“我郑某人自认了是熟读百家名言金句,不会背也至少认得,你若说是前人所作,那我是万万不信!你有这天纵之才,却又如此谦虚,不想货与帝王家,实在让郑某人佩服!只是这般枉费才气,是不是有点浪费了。”
梁川没答上话,老蔡从前堂走了进来,侍立在一旁,对着郑益谦说道:“老爷,许掌柜的来向您辞行,您要不要出去见他一面。”
郑益谦霍地一下站了起来,急忙忙地说道:“老许在哪里,快,把老许请进屋里来,老许为我们郑家吃苦卖命辛苦了一辈子,连我都是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,现在老了干不动了,我不送送他,那不是寒了人家的心,那以后谁肯为我们郑家卖命!”
郑益谦领着老蔡,将屋子里正在吃菜的妻子和若萦一起喊了出来,老许掌柜,对于郑家来说,是一家人的功臣,而不是他一个人的功臣。郑若萦被急匆匆地叫了出来,也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,经老蔡一说,原来是一个老掌柜要告老还乡了。
郑若萦对这个老掌柜印象不深,只是知道他资历很老,年龄辈份差得越大,两代人的鸿沟也就越大。但是鸿沟虽大,对于许掌柜的口碑印象无论是他爹爹还是她自己都是一万个满意。郑若萦一听说这个替他们家干了一辈子的老掌柜要回家养老了,不舍之情溢于言表。